回到了宿舍以后,提塔被硬生生拽进了浴室。吕一航的大手如同铁钳,牢牢扼住她的细嫩手腕,白皙的小臂上浮现出了青色的血管。
提塔不禁心跳加速,急促地呵着气,唇间泄出的热气同浴池的水汽一并氤氲。
“他该不会憋不住性欲,想要在我身上发泄吧?哼哼,我对他来说很重要吧?”
提塔美滋滋地想着,这种自豪感让身体的疲惫也缓解了大半。
“怎么回事?这么猴急?”她朝吕一航笑道,蓝眼珠浮漾着柔媚的风情。
“啪!”
吕一航转过身来,往提塔侧脸上打了一巴掌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提塔捂住侧颊的火红掌印,惊惶地看向吕一航,而吕一航板着面孔,一言不发,目光严肃得像庙里的包公像。
疼倒不怎么疼,但平白无故地挨一巴掌,任谁都会感到耻辱。
——吕一航一直是个温柔的人,有时甚至到了优柔寡断的程度,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暴行?
“脱光衣服。”吕一航用平淡的口吻命令道,但话语中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提塔怯怯低头,唯唯答道:“是,是。”
隐隐颤抖的语调,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恐惧……以及受虐的喜悦。
提塔解除裙装,脱下胸罩和内裤,整整齐齐地叠好,放在身边的瓷砖地面上,如羊脂白玉般的胴体暴露在吕一航的面前。
英国的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是历史最悠久的体育赛事之一,也有着老古董般的衣着规矩。
参赛选手必须要穿白衣和白裙,贴身衣物也必须是纯白的。
看这几块布料,完全符合温网的规定。
真是令人敬佩,连私底下的约球,提塔也如此注重服饰的体面。
吕一航拧了拧提塔的乳头,吩咐道:“蹲下来,双手放在后脑勺上,分开双腿。”
提塔口中发出“唔呜”的呢喃,似在做着抗议,但身体还是自觉地动了起来,两条大腿张成M形,阴唇间的两瓣肉褶“蓬门今始为君开”地分开,露出一道淡粉色的小缝,阴户顶端的肉芽骄傲地翘起。
不知是因为浴室内空气湿热,还是因为过于害羞,提塔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云霞般的绯红。
吕一航拾起地上的白色内裤,套到了提塔的头上。
再捡起白色胸罩,将她的两只手腕捆到了一起,到底是运动型内衣,弹性非同一般,再怎么胡乱拉扯也弄不坏。
就在这时,柳芭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,款款走到两人身边,低头做报告:“主人,我把夏犹清安置在沙发上了,她睡得很香,应该暂时还醒不过来。”
吕一航温柔地说:“辛苦你了。”
柳芭行礼道:“这是我应尽的职责。”
随后,传来了“啾啾”的水声。
提塔的视线被内裤所阻挡,看不见发生了什么,不过从声音听来,一定是他们接吻到了一起吧。
这种显而易见的差别对待,让提塔感到更强烈的屈辱。
按照名分来说,柳芭只是女仆,提塔才是主子,岂有女仆在主子面前偷男人的道理!
然而,这种遭到NTR的屈辱却让提塔更心痒难耐,花径里分泌出更多蜜露。
吕一航拍了拍柳芭的髋部:“柳芭,你的内裤也给我。”
柳芭似乎迟疑了两秒:“我的内裤?”
“对。”
“遵命。”
柳芭先脱下短裙,放到洗衣篮中,再脱下黑色的蕾丝内裤,双手捧到了吕一航的手中,好似献哈达一般毕恭毕敬。
这条内裤的布料极少,是只够勉强遮住要害的性感类型,看来柳芭早已做好打算,拿它当成诱惑吕一航的法宝。
吕一航掂量了一下内裤的分量,和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活鱼差不多沉重,不禁啧啧称奇:“完全湿透了,你也太能出汗了,怪不得淫水也这么多……”
可能是因为腺体太过发达吧,柳芭的泌汗量向来很夸张,只要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,全身都像出浴美人一样湿淋淋的。
柳芭羞红了脸,拍了下吕一航的手背,嗔道:“别说啦。”
吕一航用行动代替话语,把这条黑色的蕾丝内裤也套到了提塔头上,于是,一黑一白两条内裤遮住了提塔的脸庞,蒙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。
柳芭尴尬一笑:“这是给她扮演蝙蝠女吗?你怎么这么孩子气?”
吕一航不以为然地解释道:“两层的遮光性更好。”
吕一航轻踢一脚提塔的雪臀,驱使她半蹲着向前走。
由于她必须保持双手抱头、大腿张开的姿势,走路的姿势像螃蟹一样僵硬。
直到她走到淋浴龙头之下,吕一航才抓住她的手腕,示意她停下。
“哗啦啦啦——”花洒被打开了,水量一下就被调到了最大。
首先是略高于人体体温的温水,然后逐渐调低水温,最后旋成温度最低的冷水——水刑自古以来就是一种令人胆寒的酷刑。
提塔“呃呜”地惊叫出声,冰冰冷冷的水浇灌到肤上,好似有千根尖针从皮下组织向外刺出,她娇弱的身子骨难以承受,不禁牙齿打颤。
更要命的是,两层内裤都吸饱了水,湿淋淋的布料吸附在她的眼皮之前,蛞蝓般恶心的触感使她睁不开眼睛。
来自于阴部的轻微骚味刺激着鼻腔,也不知到底是她自己的味道,还是柳芭的味道。
吕一航凑到提塔耳旁,冷冷地说:“你好好冷静一下吧。”
刚刚在网球场上,提塔使出异能,丝毫没考虑过后果,差点酿成大祸。
她在深林中独居惯了,是个缺乏社会常识的大小姐,全然不知动用异能的分寸——对付这样的熊孩子,非得教育一顿不可。
一只跳蛋被塞进了提塔的小穴,被紧致的穴肉稳稳夹住,至于跳蛋的遥控器,就让她在嘴里含住吧。
跳蛋“嗡嗡”地运作起来,提塔受到针砭般的刺激,泪水涌出了眼眶,却不敢张口,只能“呜呜”哀鸣。
吕一航回到柳芭身边,轻拍了两下她的侧乳,柳芭点头会意,卸下了她的露脐短衣,两只雪白的巨乳“扑棱扑棱”蹦了出来。
吕一航把脸埋入柳芭双乳间的谷地,要说什么能够治愈人心,莫过于胸前的两斤乳肉了。
他的鼻腔中满溢着清新的乳脂味,若是伸舌一舔,还能尝到咸津津的汗渍味。
尽管提塔说过,统率后宫就要有所罗门王那样的王者之姿。
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。
比起像刚才那样铁面无私地调教提塔,他更情愿在柳芭怀中肆意撒娇。
他们就这样相拥着,缓步来到浴池边的水床上。
这是前些天新买来的玩意儿,为的就是方便在浴室开干,只是还不太懂得用法,今天终于遇到了用武之地。
柳芭在弹性十足的水床上趴下,笑意盈盈地冲着吕一航招手。
吕一航“嘿咻”一声,压到她身上,胯间挺翘的肉棒正好陷入了丰臀当中。
他一边如寄居蟹一般从后插入柳芭的蜜道,一边动手抓住两只巨乳。
由于承担了两人份的重压,手心和乳房贴合得无比紧密,给人一种痛快的酸麻感。
今天在户外呆了太久,吕一航和柳芭都感到有点疲倦,所以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合于“SlowSex”的舒缓体位。
肉体最大限度地保持相互接触,但抽插的节奏却无比缓慢。
深夜的性爱像烈酒,适合在狂风骤雨中发泄情欲;而下午的性爱像咖啡,需要在耳鬓厮磨之间慢慢品味。
吕一航轻轻地嗅着柳芭秀发中的苜蓿芬芳,散落的银发摩擦着鼻尖,他不禁感到痒丝丝的:“夏犹清之所以会晕倒,是你搞的鬼?”
“嗯,我在开赛之前,对夏犹清使用了『妖眼』。在打网球的过程中,她受到的暗示不断加深,记忆也逐渐恢复。现在应该已经回想起一半的记忆了吧。”柳芭的语气平铺直叙,虽然说着很不得了的事情,却并未有炫耀自己能力的意思。
放眼全世界,精神系的先天异能也是非常稀有的存在,仅有寥寥几例,拉斯普京后裔的“妖眼”或许是其中最强大的一种。
催眠暗示,控制思维,操纵记忆,简直无所不能。
要是柳芭来当主角,那应该是那种小黄游的主角吧……开玩笑的,她的异能被无数人紧紧盯着,要是随便使用,定会惹出大麻烦。
吕一航问:“当初就是你删除了她的记忆吗?”
“说是『删除』不太合适,应该说是『封存』才对。如果把人的记忆比作装在箱子里的文件,我对夏犹清所做的不是将那些文件付之一炬,而是藏到了箱子的秘密夹层里面。”柳芭说,“等到时机成熟了,我会把所有记忆归还给她的。”
“怎样才算时机成熟?”
“『等夏犹清成年,并且融入异能社会以后』,古典法师协会和我们是这样约定的。”
“那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她已经年满十八岁,而且进了异能者云集的瀛洲大学,完全满足了这两个条件。”
“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把所有记忆还给她?”
柳芭扭过头来,粲然一笑:“为了不诱发她的心理创伤,所以才要一点一点还。后天她还有新生杯的比赛呢,要上擂台和你做对手。万一她受到当年往事刺激,搞不好就心态崩溃了,那还算是公平竞赛吗?”
吕一航也笑了:“你还挺有奥林匹克精神。”
为了奖励柳芭的一副好心肠,吕一航和柳芭接吻到了一起,不断用舌头侵犯着对方的唇齿,舔遍对方口腔以内的每一分领土。
最终,他们同时迎来了高潮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柳芭被灌成了奶油泡芙,平躺了好久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气来,取下墙边挂着的一只花洒,冲洗水床上的精汁和淫液。
吕一航走到了提塔那边,关上淋浴龙头,揭下她头上套着的两只内裤,轻拍她的双颊,让她从高潮后的无意识状态中清醒过来:“喂,跟我来。”
跳蛋“扑通”地坠到湿哒哒的瓷砖上,也不晓得地上横流的水迹有多少来自花洒,有多少属于提塔的潮喷。
吕一航和柳芭盘腿坐在水床上,两人面前是全裸土下座的提塔,额头紧贴着冰冷的水床,像奴仆般低贱地做出谢罪的大礼。
她的淡金色秀发已经被水浇得湿透,背上也滚动着星星点点的水珠,像是一只悲惨的落汤鸡。
提塔总是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傲然姿态,如此颓唐丧气的样子倒还挺新鲜的。
吕一航没着急处置提塔,而是把她晾在那里,揽住柳芭的柳腰,在细腻的肌肤上尽情揩油,柳芭则礼尚往来,用手指箍住他勃起的肉棒,从上面搜刮一些残留的透明汁液,一边啜吮着指头,一边轻声娇吟,好像品尝的不是她自己的淫水,而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糖浆。
等到玩得腻了,吕一航用脚底踩踏提塔的后脑勺,说道:“知道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吗?”
提塔的音调很低,像一匹迷茫的丧家之犬:“因为……我输了球?”
“不是,是因为你在陷入败局时首先动用异能,实在是有损斯文。夏犹清是你的同学,又不是你的仇人,你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呢?”
吕一航此时的表情很严肃,就像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者,当然,用的是最先进最有效的肉棒教育。
吕一航拽着提塔的肩膀起来,提塔坐到了他的大腿上,环抱住他的脖颈,与他正面相视:“对不起,今日的失利是我实力不济的结果,我下次绝不会输。”
“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。”吕一航一捏提塔的臀肉。
多亏冲凉水澡的福,提塔的身躯冰冰凉凉的,抱起来的触感相当舒服。
在吕一航和提塔相拥的时候,柳芭绕到提塔的身后,稍微打理了一下她的及腰长发,用抓夹将其固定,好让湿发显得不那么凌乱。
提塔愁眉不展地说:“但是,要是我输球的话,我怕……你会对我失望。”
吕一航慢慢说:“我不会失望,你是我重要的恋人,夏犹清也是我重要的朋友,你们的安全才是最宝贵的。如果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,我还会生气的。”
提塔闭上双目,鼻翼抽动,看着好像快要哭出来了:“我明白了。”
吕一航看到提塔有诚心悔过之意,便趁热打铁地说:“那就来个和好的亲亲吧。”
他刚一伸出舌头,提塔立马就舔了上来,两块舌面摩擦在一起,其乐融融地交换着唾液,鼻中不时发出“嗯呜”的低吟声。
柳芭看得眼馋,从侧面抱住吕一航,两只硕大的乳房磨蹭着他的上臂,撒娇道:“我也要和好的亲亲。”
吕一航奇怪地问:“你又没惹我生气,有什么和好的必要?”
柳芭“哼”了一声,在吕一航的后腰上拧了一把。下手的力道很重,他“哎哟”地叫了出来,要不是身上压着个提塔,必然会一蹦三尺高吧。
“来和好吧?”柳芭双手合十,两眼发光,露出了期待的眼神。谁看到她这幅样子,都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等待喂食的银毛大型犬。
于是,吕一航伸出舌头,同时搂住两位少女的腰肢,两条丁香小舌一左一右地纠缠上来,交错成一个Y字。
三人灼热的呼气交汇到一起,唾液也彼此交融到了一起,每个人都在索取,都在给予,分不清咽进喉中的涎水到底属于谁。
当提塔撅起圆臀,央求吕一航后入时,柳芭不客气地骑到她的背上,与吕一航正面相对。
吕一航一边抽插提塔的嫩穴,一边拿捏柳芭的乳房,和她做起了法式深吻。
提塔看不见吕一航和柳芭是如何意乱神迷的,只能把手指含在嘴里,一边用两瓣膣肉承受肉棒强而有力的隳突,一边凭空猜想:“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?”
柳芭穴中的淫水沿着提塔的脊背流下来,使提塔白天鹅似的玉颈也变得黏腻不堪,随着吕一航的抽插越发激烈,淫靡的娇喘声响彻了整个浴室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波澜壮阔的梦境之后,是一大段无梦的黑暗。
夏犹清从饱睡中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提塔的身影。
提塔已经换回了那身独一无二的哥特萝莉长裙,灿金秀发扎回了精致的公主辫,侧坐在沙发上,居高临下看向她。
提塔微笑着问道:“夏犹清,你是不是回想起了夏校前一周的经历?”
夏犹清脑袋晕乎乎的,半梦半醒间发出一声鼻音:“嗯。”
提塔翘着二郎腿,慢悠悠地拍起手来,裹着白色丝袜的小腿在黑裙底下晃动:“祝贺你,你已经取回了一半的记忆。”
夏犹清困倦地揉揉眼睛,看了看周围,问道:“我现在是在哪里?”
提塔捋了捋夏犹清的刘海,语声温婉地说:“这是我和柳芭的宿舍,你再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夏犹清并没有听从劝告,而是缓慢地坐起身来,四肢的疲乏使她不得不谨慎移动肢体。
当她看到吕一航坐在提塔的身边,差点吓得从沙发上摔下来,惊呼道:“欸,吕一航,你怎么也在……”
吕一航露出了整洁的笑容,牙齿亮得像一则牙膏广告:“我来看你,我怕你身体出事了。”
“谢谢,我没事,让你担心了。”夏犹清一边露出有气无力的微笑,一边多看了吕一航几眼。
吕一航也换了一身新衣服,身上没有一丁点汗味,看来应该已经洗过澡了吧。
不过,夏犹清有所不知的是,吕一航上半身的纯白T恤是从柳芭衣柜里找来的,正是所谓的女友T恤。
虽然对于柳芭来说,这件衣服是休闲的oversize款式,但吕一航的身高比她略高一点,倘若穿在他身上,尺寸就不大不小刚刚好。
换回女仆装的柳芭来到夏犹清身边,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,判定并无异常后,便从容不迫地离开了:“你们留下来一块吃晚饭吧?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哦。”光听说话的语气,就像是哄小孩的幼儿园教师。
也没办法,睡到迷糊的夏犹清的确像小孩一般乖巧,很能刺激他人的母性。
“柳芭。”夏犹清一边掀开覆盖在身上的毛毯,一边喊道,“能不能现在就恢复我所有的记忆?”
柳芭转过身来,眉头微皱,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说什么?”
夏犹清认真地看着她,眼神毫无退让之意:“拜托你,把我的记忆全都还给我吧,我想知道夏校的后一周发生了什么。”
当年的夏校一共持续了两周,夏犹清已回忆起了前一周的经历,但后一周是怎么度过的,她的记忆仍然空空荡荡。
无论是小说还是漫画,关键情节的断章总会让人感到难受。
更何况,这段故事的结局与自己息息相关。
夏犹清隐隐感觉到,失落的那部分记忆牵涉到她本人的秘密,抑或是,她父亲的秘密……
柳芭迟疑了一阵:“你确定要这么做吗?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,一次性恢复太多记忆,你的精神会受不了的。”
“但我想知道事情的全貌,现在就想。”
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要求了,柳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,于是点了点头,吐息道:“好吧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我再次警告你,之后的那一半记忆有点可怕,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,做好心理准备。你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,你有选择的权利。”柳芭站在床边说道。
夏犹清平躺在柳芭的床铺上,脑袋扭过去四十五度,用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:“我明白。”
不知怎的,柳芭感觉自己像是高中医务室的值班老师,面前是一位可怜兮兮的生病学生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惜之意。
柳芭的私人房间也确实像医务室,从早到晚都紧闭窗帘,一刻不停地开动恒温恒湿机,凉爽得恰到好处。
身为全能女仆,柳芭最注重舒适的生活环境,她自己的房间始终维持着最令人舒畅的参数,简直到了神经质的程度,专业素质可见一斑。
不过,柳芭的房间里弥漫的可不是药水的刺鼻气味。
从被褥上,夏犹清嗅到了一丝茉莉花般的淡淡幽香,如果不是为了顾全颜面,夏犹清真想把整张脸都埋进柳芭软绵绵的被子中,好好搜寻一下美少女的体香。
“用不着这么严肃,放松一点嘛,放松有利于催眠。”柳芭看到夏犹清正色凛然的模样,露出了无可奈何的微笑,“要不要来点音乐?”
夏犹清答道:“好啊。”
“想听什么?”
“随便。我信任你的品味。”
夏犹清一进门就发现了,书架上塞着好多CD盒子,桌底的柜子里摆满了黑胶唱片。
做个简单的福尔摩斯式推理,房间之主是个爱乐人士,之所以房间内保持恒温恒湿,估计就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唱片吧。
柳芭翻翻找找,从柜中的一摞黑胶唱片中拣出一张,是英国摇滚乐队PinkFloyd的《TheWall》。
她双手托着唱片,放到唱机上,笑道:“那就来一首适合回忆的好歌。”
不一会儿,《ComfortablyNumb》的曲调回响在柳芭的闺房之中:
“……我小时曾抓住转瞬即逝的一瞥,
从我视野的角落。
我转头去看,但它已不在。
如今我不能触碰到它。
那个孩子长大了,那个梦也已消逝。
我已沉沦于惬意的麻木中。”
以吉尔摩的吉他声作为背景音,夏犹清放松了心弦,合上了双眼。
柳芭贴近夏犹清的耳边,以摇篮曲般和缓的语调说道:“想象自己躺在春日的草原上,脸上是和煦的阳光,背部是温暖的芳草,草是软绵绵的,像一张席梦思床……你的身体陷进了草里,慢慢下沉,下沉,整个人都在泥土中下沉……你的眼前一片黑暗,直到远方出现了一处亮光,你朝着亮光飘啊飘,飘啊飘,亮光的源头是一扇门,门紧紧闭锁着,怎么拉也拉不开,原来上面扣着一把密码锁,一共12位数……”
确认夏犹清已完全进入催眠状态后,柳芭的声音停顿了两个八拍:“锁的密码是591463764885,于是,你打开了这扇门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前几天我讲解了《所罗门的小钥匙》,其中记载了魔神的存在,那并不是虚妄之谈,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,有无数目击案例能够佐证。试举一个例子,二战期间,领导『万魔殿』的『魔君』帕剌玛路斯(Paramalus)就与魔神签订了契约,以无上威严统率群魔。当他在柏林战役中兵败身亡之后,『万魔殿』的最高决策机构『冥府议会』再也无力约束手下,所以『万魔殿』变得群龙无首,分裂出数不清的派别,互相内讧倾轧,直到今天仍是如此……”
夏校的最后一天,里希特教授讲起了不属于书本的轶事,同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。
到了下课时间,他取下老花镜,把眼镜腿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,清了清嗓子:“本期恶魔学的课程上到这里就结束了,感谢大家这两周的陪伴。特别要感谢克林克小姐,为我们提供如此优秀的环境。”
在雷鸣般的掌声中,坐在长桌另一末端的提塔俯首致意:“您无私的指导才是无价之宝,里希特先生。”
下课了,学生们一哄而散。
回房间以后,斯嘉丽趴到自己的床上,懒洋洋地翻阅施舟人的道教专着,这是她从提塔书房顺过来的,正好符合她的口味;夏犹清则提前开始整理行李,把衣物放到床上叠好,再统统塞到拉杆箱内。
突然,夏犹清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,她掏出来一看,是一只信封。
“这是什么?”
夏犹清愣住了,她能够确信,早上离开房间前往教室时,还没有这封信的存在。是谁把它放在了这里?
她拆开漆黑的信封,取出信纸,上面的字迹相当潦草,但整体布局又不失章法,当成字帖都未必不可。
“吾女犹清:今晚十二点,正东方向的树林,直走两百步,树桩处见。”
如此清瘦的行书,夏犹清再也熟悉不过了,看到右下角“夏寒”的落款,夏犹清的心脏如擂鼓般跃动。
——是爸爸留的信!他是什么时候放的?他也在这座城堡里吗?
在家中堆放的那些笔记本中,她见过成千上万次这种笔触。
小学一年级初学书法时,她曾好奇地临摹过那些文字;年纪更大以后,她变得能够理解字符背后的深奥意义了,于是,一副有关恶魔世界的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。
正当夏犹清对着信笺发呆之时,斯嘉丽突然从后面探出脑袋,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膀,把一颗小熊软糖塞进她嘴里:“喂,怎么叫你也没反应?你在看什么?”
“呀!”夏犹清扭头一瞧,下意识地收起了手中的纸张,小熊软糖直接咽进了肚中。
斯嘉丽像是被她的眼神所惊吓,慌忙退后半步:“呃,不好意思……”
夏犹清并未发火,而是柔声问道:“你看到了吗?”
斯嘉丽没说话,只是用饱含水分的双眼看着夏犹清——那是犯错后乞求原谅的眼神。
要是换作别人,夏犹清还可以随便说些什么搪塞过去,但斯嘉丽是懂得中文的,一定明白了信件的内容,可没这么容易糊弄。
夏犹清换作轻松的微笑,把信纸随手揉成一团:“看到了也不要紧,只是有人恶作剧而已,不知是谁把这玩意放我床上。”
斯嘉丽歪了歪头,认真地发问:“你会去吗?”
夏犹清一愣:“咦?”
斯嘉丽扭扭捏捏地说道:“我听你说过,你的父亲也是一名驭魔师,他的笔记启发你走上了异能之路,但你从来没见过他一面。现在或许是你离他最近的时候了,我说,假如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他本人……”
夏犹清摸了摸斯嘉丽的头,揉搓她暗金色的松软卷发,笑道:“不会。我怎么可能把这个无聊的恶作剧当真?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夜深了,房间早已熄灯,斯嘉丽的床铺上传来了轻细的呼吸声——这意味着时机已到。
夏犹清几无声响地穿好衣服,蹑手蹑脚地拉开阳台门,翻过石质栏杆,纵身跳了下去。
区区两层楼的高度,再加上柔软的草坪,以夏犹清的身体素质,这根本算不上危险动作。
夏犹清膝盖一弯落在地上,跑鞋底发出“嘟”的沉闷摩擦声,她没做调整就弹跳起来,立刻朝着正东方向快步走去。
“……一百九十八,一百九十九,两百。”
从进入林中开始数起,夏犹清走出两百步,果真见到眼前有一株突兀的树桩。
信上描述位置的文字非常简略,但必定就是此处,因为林中树木生长得无拘无束,少有人类修剪砍伐的痕迹,方圆百米以内,再也找不到另一株树桩了。
“马上就能和爸爸见面了,妈妈说过,他在欧洲工作太忙,从来没回国看过我,等我长大之后,才能见到他……他的工作想必也和异能有关吧?要是他看到我现在的水准,会不会为我骄傲呢?”
夏犹清坐到树桩上等候,但即使她一动不动,也难以压抑兴奋的心跳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身后突然传来枝叶的摩擦声,她扭头一看,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从树木间走出——来者竟是斯嘉丽!
斯嘉丽走到夏犹清身前,面色阴郁地环抱双臂,嘟囔道:“就知道你会来赴约。”
“斯嘉丽,你怎么来了?失眠了吗?”夏犹清赔了个笑脸。生性开朗的斯嘉丽居然也会生闷气,怎么想都是自己太过自作主张的错。
同时,夏犹清从兜里掏出手机,偷看了一眼时间:“还有十分钟……”
斯嘉丽抓住夏犹清双肩,碧蓝的杏眼离她仅有半尺,怒气几乎要从中溢出:“别独自行动了,快回去避难,我们刚刚接到通知,有敌人入侵了!”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你没发现吗?森林里的结界消失了!”
夏犹清仰头一望。
不知何时,笼罩森林的浓重迷雾消散了,树冠上方就是灿烂无匹的星空,犹如一副电脑屏幕的壁纸,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:如此庞大的结界,居然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?
“当心!”斯嘉丽忽然叫道,摁住夏犹清的后背,使她卧倒下来。
一道剑风从暗影里斩来,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啸,把她们身后的树皮削去一层。
夏犹清从俯卧状态爬起,心有余悸地暗想:要是没有斯嘉丽保护,刚才砍中的就是我的额头!
“真幸运,还没到城堡,就抓到两只小娘皮。”
前方传来一阵阴森可怖的笑声。两名男子的身影从树影中钻出。
一人个子矮瘦,长长的发遮蔽眼目,皱巴巴的脸皮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,最离谱的是,在他的斗篷之下,竟然有四只手臂,每只手各握有一柄迅捷剑,在胸前交叉成两个“X”字。
另一人则是身材健硕的光头壮汉,身穿双排扣马甲,面容坚如磐石,看不出丝毫喜怒,好像中学的政教处主任一般严肃。
夏犹清从他们身上闻到了恶魔的气味,努力让声音沉着下来:“……是『万魔殿』吗?”
斯嘉丽额头冒汗,硬挤出笑容:“而且是『异鬼剑』朔尔和『魔像奇才』霍夫曼大驾光临,何其荣幸啊。”
听到这两个臭名昭著的绰号,夏犹清吓得全身一颤。她曾在提塔书房的旧杂志上读到过,这两人都是万魔殿的重罪犯,项上人头价值万金!
“异鬼剑”朔尔年少时修习迅捷剑,因习武之路遇到瓶颈,转而追求起了“人类做不到的剑法”,在自己的肋部接上了剑鬼的两只手臂,成为了前无古人的“四剑流”,将当年斗不过的对手一个个击败、斩杀、分尸。
“魔像奇才”霍夫曼曾任教于格林尼治魔法学院,负责讲授魔像动力学,被校方认为是一名前途无量的青年教师,直到五年前携带着诸多绝密资料叛逃,人们始知他已为万魔殿效力多年。
两个通缉犯远离大众视线已久,现在竟堂而皇之地闯入克林克的私家森林,到底怀着怎样的企图?
“犹清姐,你快走,我来断后。”斯嘉丽压低声音,镇定地说。
“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?”夏犹清不以为然地反问,在心中默默赞叹:出身于异能家族的女孩就是不一样,在这种生死关头也不慌不乱。
斯嘉丽说的话并非逞能,她确实做好了拼死一搏的觉悟,她运转丹田之气,想象日月在体内沿着脊柱攀升,同时推出左掌和右掌。
——左掌是属阳的“郁仪日精掌”,右掌是属阴的“结璘月华掌”,两者合起来,才是动真格的“郁仪结璘日精月华掌”!
在右掌的月华寒气作用下,潮湿空气中的水分遇冷液化,变作浓重的水雾,再受到烙铁般滚烫的左掌催动,被注入太阳精气,霎时间,好似包子铺里的蒸屉被一齐掀开,一团白茫茫的热气从斯嘉丽身边弥散开来,烘得让人脸颊发热。
“想靠雾气做掩护,乘机逃跑吗?”
朔尔张扬着四臂,冷笑一声,向前冲入白雾之中,瞄准人影的轮廓,四道剑刃同时刺了出去,剑光如同天罗地网,把那个人影包裹于其中。
——两剑刺伤肩部,一剑正中胸口,一剑洞穿喉咙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,那个掌法奇异的富家少女倒在血泊中的场面,一如当年那些戏弄他的同门师兄。
这套剑术乃是从奥匈帝国宫廷武师、茜茜公主亲侍那里传承而来,区区两只手掌,又如何抵挡同时击出的四下刺击?
与此同时,一阵狂风向朔尔的面前袭来,他心念一动,急忙将脚尖插入泥地里,骤然降低速度,四只手臂齐齐收回,贴紧于躯干之上,姿态像五花大绑的螃蟹一样滑稽。
但是,这个出于潜意识的动作保住了他的性命。
一轮巨斧从上往下劈来,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犀利的圆弧,斧刃的幽蓝寒光扫过鼻尖,似乎要削中他的汗毛。
还不等朔尔喘过气来,斧刃又从下往上再度劈砍而来,浑似没有重量的实体。
朔尔连忙挥动四柄利剑,交并招架在自己身前,才略微减缓那只长柄武器的重击,退到五步之外。
他的剑术以快致命,并不适合防守,但对上如此强悍的攻势,不得不退求自保。
雾气消散,督学埃丝特挡在夏犹清和斯嘉丽面前,细长的眼睛蔑视着敌人,清瘦的脸庞保持着一贯的淡然。
她竖举那柄总是随身携带的长斧,洁白的修女长袍随风飞飘,竟没沾染上一粒战尘,“CT(圣殿骑士团)”的花体刺绣明晃晃地亮在众人面前。
终于见到了埃丝特修女动用招牌兵器,夏犹清抚住胸口,心脏中的血液激荡不停:“这就是圣殿骑士,罗马正教的王牌战力!”
——哪怕是罗马正教的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,她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那批人之一。
身材高挑的埃丝特,挥舞比自己个头更高的巨斧,竟然没有一点不协调,反而两招就把强敌逼到了绝境,矫健的英武之气尽显无疑。
埃丝特眯眼望向两位入侵者,不紧不慢地说:“克林克小姐决定撤去结界果然是正确的,老鼠们可算闯上门来了。”
一直在后方观望的霍夫曼面色丕变:“为什么,为什么『圣殿骑士』会出现在这里?今晚结界突然消失,难道是你们的诱饵吗?”
“现在知道已经晚了。”埃丝特失望地摇摇头,换作单手持斧,另一只手指向朔尔的鼻尖,“你鼻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。”
朔尔用手背抹了抹鼻尖,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几不可见的血迹,同时,有种被铅笔头划过的刺痒感。
他疑惑地看向那道血迹:这点小伤本该不会留下任何感觉的,为何疼感这么明显?而且,连手背也在作痛?
仔细一看,手背上的微小血珠正在左右滚动,不断摩擦皮肤,宛如活物——
“按着律法,凡物差不多都是用血洁净的,若不流血,罪就不得赦免了。”
埃丝特清声吟诵经文,林间回荡着庄严的余音。
霍夫曼惊惧地叫喊:“当心,她是『圣殿骑士』埃丝特修女!她的『天启』能操控血液!”
“天启(Revelation)”,是独属于十字教徒的超自然能力,服用圣水,接触圣物,凡是与神圣的事物相接触,都会增加觉醒天启的可能性。
以武力闻名天下的圣殿骑士团,每位成员都拥有强大的天启,因此才会在欧洲所向披靡。
朔尔顿时汗毛倒竖:如果这是传闻中那个血腥至极的天启,那就说得通了……
据说那个天启一旦发动,敌人伤口中流出的血珠将会变成刀刃,割开新的伤口,流出更多的血液,化作更多的刀刃,即使身体被切得血肉模糊也尚未结束,血刃将会蔓延到下一个敌人,下下个敌人……直至所有敌人都倒在血海之中,宛如一座鲜血浸透的圣殿。
——天启(Offenbarung):浸血圣堂(Blutheiligtum)!
“原来听说过我,看来出名也不见得是件好事。”埃丝特修女淡淡地笑道,“要是你脸上的伤口有五厘米长,流出的血量就够切开你喉咙了吧。”
霍夫曼毕竟更加见多识广,在朔尔的身后指点道:“埃丝特的『浸血圣堂』能让血液化成利刃,使你细小的伤口也转变成致命伤。反过来说,即使你伤到了她,她流出的鲜血也能把你大卸八块。”
朔尔舔着手背上的血渍,冷笑道:“也就是说,必须一击毙命,是吧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了解。”
朔尔露出狡黠的笑容,深吸一口气,腾空跃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之上,融入了茂密枝叶的阴影中。
从那一刻起,他仿佛化为了森林的一部分,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风声,都像是他发出的响动,无人辨得清他的实际方位。
他与剑鬼之臂共生多年,也学会了恶魔的处世之道——那就是藏身于暗处,伺机而动。
他的心中唯有一个想法:“只要居高临下,就能一剑刺开她的脑袋!”
“休想躲藏!”斯嘉丽喝道,同时挥出左掌。
茅山武功“郁仪结璘日精月华掌”的最大缺点就是不能瞬时发动,必须以“存思日月法”为基础,想象日月从丹田升向头顶,并默念神咒,叩齿咽津,经过道士作法一样繁琐的流程之后,方能发动最大威力。
不过,倘若有人为她争取时间,那这个缺点就能够弥补了。
刚刚修女击退朔尔的这段时间里,斯嘉丽没有选择逃跑,而是一直在偷偷运功,借机积蓄真气,为的就是适时祭出全力一掌!
她在心中描绘从前跟父亲一起攀登马特洪峰时所见到的奇景:遥远天际的日轮慢慢升起,积雪的群山慢慢染上金黄。
那是她平生见过最壮美的日出。
就用这一掌,再现那天的万丈阳光——
“哈啊啊啊——”
斯嘉丽的左掌心迸射出耀眼的金光,比当初在网球场上使出的那掌还要明亮数倍,乃是“郁仪日精掌”中最为光明正大的一招——“朱明流灿”。
幽暗潮湿的森林中,好像升起了一轮金灿灿的太阳,一时间亮光直逼白昼,四周的灌木丛中传来阵阵窸窣声,应是沉眠的虫豸不堪惊扰,四散遁走。
“糟了!”
朔尔正好以八爪鱼的姿态抓住树枝,身处埃丝特的正上方,被灿丽的金光晃到了眼睛,出手刺杀慢了一拍,耽误了想定好的完美时机。
他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。
埃丝特捕捉到了四臂魔人的身影,一跃而起,刹那之间手起斧落,连根切下四只握剑的手臂——无论是剑鬼之臂,还是原生的手臂,一并斩断。
朔尔被削成了人棍,躯干惨叫着砸到地上,隐隐传来“咯吱”一声脊柱断裂的声音。
在圣殿骑士面前,击败万魔殿的强敌也像砍瓜切菜一般简单——敌人消灭了一个,还剩一个。
埃丝特双手斜举长斧,淡然地望向远处的光头绅士霍夫曼。
粘稠的血从斧刃上滴落,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只猩红的蝴蝶,扑棱扑棱扇着翅膀四散而飞。
她正在利用天启清洁斧刃,才造就了这番诡异的奇景。
不过,“浸血圣堂”操控血液的精度随距离递减,到二十米开外就再也感应不到了。
霍夫曼所身处的位置正好在这个范围之外,所以没法用朔尔断肢处流出的鲜血加以进攻。
他之所以刻意保持一定距离,就是为了远离“浸血圣堂”的作用范围吧,不愧是前教师,连战斗都不失严谨的风格。
但是,严谨只能拖延败局而已,并不能增加一分一毫胜算。
夏犹清和斯嘉丽立于修女的左右两侧,呈掎角之势,既寻求庇护,又互相掩护。
有圣殿骑士这样的破格战力坐镇,她们也镇定了下来,专心用出自己最擅长的异能——
“嘶吼吧,巴西利斯克。”
“真景初生,阴中至阳,水泛玄轮,金露微芒。”
夏犹清张开左掌,黄铜戒指亮光一闪,半蛇半鸡的恶魔降临此地;斯嘉丽张开右掌,月华真气焕发着澄澈的青光,“结璘月华掌”蓄势待发。
如果把这两位初中生也算作战力的话,那就是三对一。
一后二兵对一王的残局,子力的差距很明显了,将杀只是时间问题。
霍夫曼脸色变得煞白,唇角紧绷地大喊:“塔罗斯!”
伴随着一阵雷声般的沉闷响声,一尊人形巨像从他身后的树冠中探出脑袋,一只奇特的独眼亮着幽幽绿光。
它通体都由苍青色的金属铸成,关节一动就会发出“噶噶”的异响,外观有点像量产的扎古,由于脑袋很扁,脖子很短,所以才会给人矮胖的印象。
曾是魔像学界最耀眼的新星,人称“魔像奇才”的霍夫曼,怎可能不携带魔像出阵?
如何让铁石制成的塑像焕发生命活力,是魔像学的永恒课题。
就算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,看到这四层楼高的巨像“塔罗斯”,也都会由衷感到佩服:驱使如此庞大的家伙,究竟要花多少能量?
夏犹清敏锐地察觉到,这座魔像身上传来了恶魔的气味,难不成……它的体内塞入了恶魔的灵魂?
“小心!”夏犹清提醒道。
“塔罗斯”微微前倾,无感情地向地面砸下一拳,如同一辆大卡车从半空中落下。
到底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死物,一上来就使出不留情面的猛攻!
夏犹清和斯嘉丽向两边跳开,但埃丝特却没有逃避,而是挥动长斧,迎面斩上了魔像的重拳,魔像的手臂向反方向弹开,溅起一片浓密的烟尘。
拳头的表面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划痕,战斧却丝毫没有弯折或磨损,斧面十一颗眼泪的烙印依旧熠熠生辉。
因为埃丝特的武器非同凡品,而是圣人的神圣遗物。
——圣物(Reliquie):一万一千处女斧(Elftausendjungfrauenaxt)!
传说在遥远的古代,一位名叫厄休拉的公主从不列颠岛去罗马朝圣,由十名贵族少女陪同,十一人各自有一千名侍女。
当巡礼到科隆时,她们受到异教蛮族拦截,蛮族欲娶厄休拉为妻,厄休拉宁死不从,自杀殉教,其余一万一千名少女皆惨遭蛮族屠杀。
在此之后,圣厄休拉被定为科隆的主保圣人,也成为了科隆这座历史名城的一大印记。
埃丝特在科隆市的圣厄休拉大教堂中长大,那座教堂位于莱茵河左岸,为纪念圣厄休拉而兴建。
这柄造型粗犷的长斧,相传正是处刑厄休拉侍女们的蛮族兵器——浸透一万一千名处女鲜血的圣斧,与她的天启完美契合。
埃丝特仰视着“塔罗斯”的全身,想从金属的连接处找到一些破绽。
对付外壳坚硬的无机物,“浸血圣堂”很难有用武之地,唯有用斧刃硬碰硬才行。
正当埃丝特平举起“一万一千处女斧”,准备由守转攻之时,夏犹清指向远方,惊呼道:“他要逃了!”
只见远处的霍夫曼丢了魂般夺路狂奔,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干的层层包围中,召唤塔罗斯不是为了背水一战,只是用来拖延时间而已。
斯嘉丽肘了一下埃丝特的后背:“快去追他,这铁疙瘩由我们搞定!”
埃丝特望着两名少女,沉吟了片刻。她的眼神分明在怀疑:两个还在上初中的女学生,是否真的有独当一面的能力?
但思考几秒后,埃丝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学生,下定决心地答道:“好,我马上回来!”
还不等听到回答,她已向前方冲刺而去,就算地形崎岖复杂,她仍能如履平地。
虽然提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巨斧,速度却堪称绝顶,仿佛化为一阵飙风,地上的落叶被卷得纷纷扬扬。
最大的威胁已经离去,还有什么能够阻拦塔罗斯?
塔罗斯“哐锵哐锵”地转过身,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小到可爱的拦路者,径直向前迈出沉重的步子,每踏出一步,大地都要震撼一阵。
看它前进的方向,无疑是克林克城堡。即使主人已经溜之大吉了,它还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行事。
夏犹清与斯嘉丽眼神一交汇,不需要言语,她们就知道此时该做什么。
——决不能让它靠近城堡。
“蠢货,你的对手是我们!”夏犹清拾起一块石头,以帅气的低肩投法掷出,砸向塔罗斯的膝盖。
与此同时,巴西利斯克听从她的指挥,“嗷”地高声嘶吼,蛇颈缠上塔罗斯的左臂,鸡头对着它的脑门狠狠啄击。
尽管不足以破开精金的防御,但已经够惹恼塔罗斯了。
这只巨像将巴西利斯克视作威胁,与它赤手相扑了起来。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夏犹清一边用戒指为巴西利斯克输送魔力,一边大口地喘着气。
两个月前,夏犹清带着伤病,在无锡市体育中考里轻松拿下30分满分,800米成绩跑进了三分钟大关,压倒了许多男生。
可即使她的体力远超常人,牵制住塔罗斯也是个艰巨的任务。
塔罗斯只会动用拳脚,攻击模式比较单调,很容易摸清规律,然而每一击都有成吨的威力,足以把一辆坦克碾成罐头。
它是一台战争机器,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蹂躏军队。
斯嘉丽把好友的努力看在眼里,悄悄运转起了真气。她微瞑双目,脑中浮现出她和父亲在马赛度假的那个盛夏:
某一天的黄昏时分,父亲从普拉多海滩开着游艇带她出海,等到离岸够远后,便关闭引擎,随着海浪载浮载沉。
他们两人在游艇甲板上相对而坐,耳畔是和缓的涛声,夜空像天鹅绒布一般暗沉,半轮上弦月照在地中海上,细浪把水中月影搅成片片碎玉——那是她平生见过最华美的月色。
“喝啊啊啊——”
斯嘉丽推出右掌,从掌中逼出更多阴寒真气,一股直刺骨髓的寒冷雾水蔓延开来,满是枯草落叶的地面覆盖上了一层坚固的白霜。
夏犹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,瑟缩地蜷起双臂,后悔为何不多穿点衣服出门,但即使她套上两件棉衣,估计依旧会觉得太冷吧。
斯嘉丽的掌力还在不断递增,寒意凝于魔像所屹立的位置,逐渐逼至极限,这是“结璘月华掌”的最后一式“凝寒四极”,斯嘉丽从未在实战中使出过,今天终于遇上了用武之地!
一层白花花的薄霜在塔罗斯的双足上凝结,不一会儿就增长成一层沉甸甸的坚冰,厚度足以覆盖到魔像的脚踝,如同为它套上一只镣铐。
塔罗斯昂首发出低吼,似乎对此恼火不已。
夏犹清激动地握起拳头:“搞定了!”
但下一秒,塔罗斯顿了顿足,随着“咯楞”的碎裂声,那些坚冰一下就被踩成了碎末。以斯嘉丽的内功来看,凝结到这个程度已是极限了。
“不行。”斯嘉丽抹了一把颈边的汗水,脸蛋因运功而变得绯红,“犹清姐,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好吗?我要布阵。”
夏犹清忙不迭地答应道:“没问题!”
为了给斯嘉丽创造施展身手的空间,夏犹清指挥巴西利斯克继续和塔罗斯缠斗,呼唤风暴牵扯它的肢体。
“凝寒四极”的余威尚未消退,塔罗斯的关窍被寒气所侵袭,动作变得迟缓了不少,这大大减轻了夏犹清的负担。
斯嘉丽则绕着塔罗斯兜圈子,口中念念有词,不时在泥地上写写画画,把树枝摆放成特定的图案,再奔向下一处地点。
在布置阵法的过程中,斯嘉丽离塔罗斯仅有不到五米距离,万一被它一脚踩到头上,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,但她仍面无惧色地做着工作,可见有多信任夏犹清的掩护。
夏犹清惦记友人安危,侧首问道:“还没好吗?我……快坚持不住了。”
“好了!”斯嘉丽搞定一切,迅速闪身,退回夏犹清身边,“啪”地合上双掌,喝道,“八门金锁阵,开!”
地面升起一个淡金色的圆形光圈,围绕着塔罗斯的身躯,把它困制于其中。
八个方位分属休、生、伤、杜、景、死、惊、开,不管它往哪个方向冲撞,都仿佛撞上了一堵空气形成的高墙,始终踏不出金光的范围。
夏犹清目睹这一奇观,不知不觉地瞪大了眼睛。
即便塔罗斯再怎么力大无穷,也突破不了这个光圈的束缚,明明看不见有什么东西阻拦了它,但它就是无法从中踏出。
——八门金锁阵。茅山“地绝”杜青骢最得意的阵法之一。
作为“地绝”的好徒孙,斯嘉丽把师祖的绝学钻研得透透彻彻,还融入自己的巧思,才能就地取材,快速布置出一套丐版的“八门金锁阵”。
她瘫坐在树桩上,对着夏犹清比了个V字,疲惫但畅快地笑了出来:“Guetgmacht!(瑞士德语:干得漂亮!)”
但阵中的塔罗斯仍未消停,依然动用庞大如山的身躯,不断地冲撞阵法的边界,就像一头困于笼中的野兽,不知疲倦地争取自由。
夏犹清感受着大地的震动,不禁有点心悸:“斯嘉丽,你确定没问题了吗?”
斯嘉丽沉声说:“我用草木布阵,所以阵基不够牢固,万一它恰好撞上『生门』,就逃出来了。”
那么问题在于:塔罗斯找得到“生门”吗?
假如说塔罗斯有智慧,那也只有六岁小孩的程度,决计不懂阵法的构造。
然而,它用了最简单粗暴的破阵方法,那就是“遍历”——一个一个方位挨个撞过去。
反复尝试过后,塔罗斯终于触碰到了“生门”,用肩膀轻易地将其撞破,阵法霎时碎裂,树枝和泥土四散飞溅,地面的金光暗淡了下来,塔罗斯的巨脚也踏向了边界之外。
“这里也是『死』!”就在这一时机,夏犹清振臂一挥,竭力喊道。
“咯咯喔!”巴西利斯克扬起鸡头,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,舍身冲撞上去。
以蛮力挣脱阵法的塔罗斯本就重心不稳,再受到这下反方向的惊人冲击,彻底失去了平衡,摇晃三两下后,“咚隆隆”地倒在了地上,地表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。
个头大也有弱点,身体的平衡一旦被打破,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两个女孩确认巨像的独眼熄灭了,兴奋地击掌庆祝,拥抱在了一起:“成功了!”
就在一刻钟前,斯嘉丽还在为夏犹清的擅自行动闹别扭,但共同经历了一场战斗后,她们早就把这一矛盾抛在了脑后。
怪不得动画里的魔法少女感情这么好,原来都是靠并肩作战培养出来的。
斯嘉丽看了一眼腕上的运动手表,不满地撅起嘴:“都已经超过时间了,你爸爸怎么还不来?难不成是骗人的……”
夏犹清苦笑道: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,谁还敢来啊。”
“也是,都怪万魔殿的瘪三不解风情,偏偏挑这个时候上门惹事。”
“不,我也没期待过啦,大概真的是有人恶作剧吧?”
……
她们一边倚在树下闲聊,一边等待埃丝特修女归来。在她们视野之外的阴影中,一只被砍下的剑鬼之臂突然折起了手肘,不住地扭动起来。
——这就是“异鬼剑”朔尔的绝命杀招,死掉的躯体部分亦可使剑!
其余三只手臂都被“凝寒四极”的掌劲所冻结,变成了几块紫得发黑的冰坨子,只剩这一只手臂尚可活动。
它就像一条危险的毒蛇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,隐匿在草丛中,缓缓向夏犹清那边靠拢。
五米,四米,三米,两米,一米……
手持细剑的长臂抵达夏犹清的身后,只需刺出一剑,就能从后背洞穿她的心脏。
肘关节已弯折起来,如一只弹弓蓄饱了力气,即将刺出一记重击——
“唰啦!”
千钧一发之际,一只飞刀不知从何处飞来,刺穿了剑鬼之臂的手背,将它钉死在了地上。
夏犹清被响声惊动,回头一瞧,只见一条犹在地上挣扎的断臂,顿时吓得魂不附体:“哇啊啊啊!”
只要看见这根剑尖的指向,她就明明白白地意识到:我刚刚距离死亡只有一寸!
“这人在装死。恶魔附身的驭魔师,生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,一定要好好检查。”
一袭漆黑长裙的哥特萝莉慵懒地说道,好像深夜来袭的敌人打扰了她的睡眠,让她提不起精神似的。
小巧的玛丽珍鞋在落叶上踩出清脆的沙沙声,步调如同郊外远足一般闲适。
——但没人会轻视这个蛇蝎美人,在她娇小柔弱的身躯当中,隐藏着何等致命的危险!
哥特萝莉右手持着一柄细杆状的奇特利器,弯下腰来,左手抓住朔尔的长发,将他的躯干提了起来。
朔尔嘴角流出暗沉沉的血液,嗓音喑哑得难以听清:“你是,提塔·克林克……”
提塔俯视着朔尔,眨动蓝宝石的眼眸,微微一笑:“你们是『冥府议员』安提戈涅·措利斯的旧部吧?”
朔尔惊愕地说:“你怎么知……”
“今年四月,措利斯小姐与巴黎圣母院展开了一场大战,战况激烈异常,甚至引发了熊熊大火,但她最终败给了那一位执掌法兰西圣剑『杜兰达尔(Durandal)』的『掌剑修女(Lasœurdel'épée)』,因而被捕入狱。”
夏犹清和斯嘉丽面面相觑:震惊世界的巴黎圣母院大火,背后竟有这样的缘由?
提塔接着说:“你们都是措利斯的嫡系属下,对她忠心不二,所以才想到绑架参加夏校的学生,和罗马正教做交易,换取他们释放措利斯。我说得没错吧?”
朔尔的眼中满溢着惊恐。
万魔殿的组织架构非常混乱,每个人都我行我素,时常有下级不认上级的情况,就连最高层“冥府议会”的十三位议员姓甚名谁,也少有人能说得清楚。
提塔·克林克明明是个外人,却清楚这层底细——
“为,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派系?难道你也是万魔殿的……”
冷冽无情的声音从提塔喉中传来:“给我闭嘴。”
银光一闪,提塔随手一切,割下了朔尔的头颅,颈部的切口无比平整,可见这一手有多精准狠毒。
那只长发垂肩的头颅犹带着恐慌的表情,像一只滚上赛道的保龄球,“咕噜咕噜”地滚向了夏犹清那边。
“啊啊啊啊——!!”亲眼目睹这种恐怖片里才有的场面,夏犹清四肢并用地向后退却,放声尖叫。
提塔提起裙子,朝夏犹清那边缓步走来,似乎想检视她的状况。隔着老远,提塔就关切地问道:“犹清,你没事吧?”
可在夏犹清眼里,这个优雅曼妙的倩影,何异于索人性命的死神!
夏犹清大叫道:“别过来!你也是万魔殿的人吗?!”
提塔像是被这个提问吓了一跳,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否认,犹疑了片刻才说:“我……”
这一片刻的停顿,更加深了夏犹清的恐惧。她惊恐万状地大喊:“别,别过来!别拿你的脏手碰我!!!”
“对不起。”提塔停住脚步,垂下脑袋,看了看自己赤褐色的手掌,仿佛这才意识到手上沾满血腥,喃喃自语,“真的……很对不起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记忆到这里就断片了。夏犹清睁开眼睛,冒着虚汗坐起身来。
如今再想起那些旧事,已经很难回忆起四肢动弹不得的恐惧感了,心中唯有一种冷暖自知的怅惘:“我和斯嘉丽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,临别的时候,她哭得泪流满面,说早晚要来中国看我……我却都想不起来了。”
耳边传来了提塔的轻声絮语:“你从未经历过异能者的恶战,当场吓得魂飞魄散,昏迷了整整一天,在深眠中重复着惊恐的梦呓。为了消除你的心理阴影,让你回国后也能回归普通人的平静生活,协会封印了你在夏校期间的记忆……”
提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温情脉脉地望着夏犹清,像陪护病人的家属。吕一航和柳芭分别站在椅子后面,表情有些严肃,像前来查房的医生。
“你其实是我的救命恩人吧,提塔?”夏犹清盯向提塔。
提塔只是平视着夏犹清,两瓣樱唇紧紧闭着,什么话也没说。
就是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,天真无知的夏犹清才会把提塔视为邪恶之徒。
不过,提塔毫不顾虑他人视线,行事极有邪道风格,被这么误会也不算太过冤枉。
夏犹清露出了惨淡的微笑,眼神变得五味杂陈:“我不该把你当成敌人,而应该感谢你,对吗?”
看到这幅笑容,提塔和柳芭的心跳同时加快了几拍。
她们都是性别女爱好男的直女,性取向毫无争议,但是近距离欣赏到夏犹清的美貌,她们都有种春心萌发的感觉。
这么漂亮的姑娘,吕一航竟和她朝夕相处整整六年,也难怪会暗恋上。
暖融融的太阳照在大地上,泥土中的种子按捺不住冒出芽来,以便更多地接受太阳的光辉——喜欢上夏犹清就是这么件自然而然的事情。
夏犹清忍着肌肉的酸胀,慢慢地走下床,稍一弯腰,双臂绕过提塔的后背,正好把她搂在怀中:“谢谢你,提塔。虽然这句感谢迟到了三年,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谢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可喜可贺,夏犹清和提塔的误会总算消除了。
吕一航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,他再也不用夹在少女的恩怨之间当三明治了。
“要是她们继续深交下去,会不会成为好朋友呢?”吕一航意识到这点,露出了愉快的笑容:曾经喜欢过的女孩,现在最深爱的女孩,假如她们能处好关系,那该是个多么完美的HAPPYEND。
提塔邀请两位客人留下来共进晚餐,但夏犹清婉言谢绝了。重拾记忆对她的冲击力太大,她需要一个人静静。
吕一航追上她离去的背影,自告奋勇地说:“我来送你回去。”
提塔没有挽留客人,而是带着看破一切的微笑,把他们送到了玄关:“那就下次再来做客吧,这里随时欢迎你们,最好是你们两个一起来。”
离开别墅以后,吕一航问道:“能告诉我吗?在德国的时候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可是夏犹清没有理会这个问题,而是略微皱眉,低头沉思,似乎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。
“不想说也没事的。”没过多久,吕一航补充道。
自从刚才开始,夏犹清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,可能当年的记忆令她太受震撼了,直到现在还缓不过来吧。
不过,也不难理解就是了,在普通人当中成长起来的少女,本就不适合掺和异能者的纷争。
突然,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握住了吕一航并拢的四指。肤质如同上等丝绸般细腻,体温比正常温度偏低一点,让人有种清爽舒服的感觉。
“抓住我的手。”夏犹清说。
这句话不是命令,却胜似命令,吕一航立马照做,将夏犹清的纤掌牢牢握住。
上次和夏犹清握手,已记不清是哪个年头的事情了,能和美少女手手牵手并肩而行,怎么想都是一桩美事。
像是从吕一航的手掌温度中得到了安全感,夏犹清轻轻叹息,愁容有所缓解,讲起了当年的事情:“我第一次和提塔说上话,是在她家的网球场上……”
夏犹清把恶魔学夏校的奇遇说了一遍,从课程的日常,球场的邂逅,到父亲的信件,万魔殿的不速之客……尽管情绪低落,她的叙述依然有条不紊。
她当了那么多年班长,经常要向全班同学做报告,有时还要在升旗仪式上给全校同学演讲,所以锻炼出了一副绝佳口才。
吕一航听得很用心,他认识提塔也才一个半月,提塔的前十八年人生是怎么度过的,他几乎一无所知。
按照女仆柳芭的描述,当年的提塔比现在更冷漠,更寡言,更不擅长交际……如果碰上了敌人,想必也更残酷无情吧。
当夏犹清讲到提塔解除守护森林的结界,万魔殿趁虚而入的时候,吕一航听得有点不适,像是胸中扎了一根刺:“难怪提塔说,在这起事件中,她和古典法师协会才是反派。原来他们把参加夏校的学生当成诱饵,引诱敌人自投罗网。这个做法也太冒险了吧,不是拿学生的性命做赌注吗?夏犹清和斯嘉丽就差点出事了,她们只是初中生啊。”
听到最后一段情节——提塔抛掷飞刀阻止偷袭,救了夏犹清一命——吕一航喟然长叹:“真没想到啊,你和提塔居然还有这样的孽缘。”
同时,他心里生出了另一个问题:“提塔怎么还会这一手?我根本没听说过。”
这时,他们已经走到了成排的住宅楼下,路上的行人也变多了,这里就是大一女生宿舍区域,是吕一航从未涉足的地方。
但为了延长聊天的时间,夏犹清带领他到附近的公园,在树荫底的长椅上坐下。
说是公园,其实面积不大,只是一片摆放健身器材的空地罢了,中间有一个沙坑,不知道用来干嘛的,有大学生幼稚到玩沙子吗?
夏犹清侧首看向吕一航的喉结,淡淡地说:“我的故事说完了,该说你的故事了:你是怎么认识提塔的?”
“好,好。”吕一航微笑了一下,接着如实奉告。从大学开学时在便利店偶遇开始说起,除去那些少儿不宜的内容,其余都告诉了夏犹清。
夏犹清静静听完了吕一航的陈述,等他彻底没声了,然后才提出疑问:“那你们是什么关系?”
吕一航笑着答道: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?就朋友呗。”
“别骗我了。在我的印象当中,提塔从来都是独来独往,但你和她总是出双入对地出现在我面前,难道只是巧合而已吗?我刚才醒来的时候,闻到你们俩身上有一样的味道,你脸皮厚到借用女生浴室了吗?还是说……”夏犹清微微昂首,用带刺的目光斜视对方,“你们是一起洗的澡?”
此话一出,吕一航顿时哑口无言。
这就是所谓的少女的直觉吧?
犹记得高中时代,夏犹清就很向往小说中叱咤风云的名侦探,倚仗着班长的身份,整天从同学们那里搜罗鸡零狗碎的“案件”,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推理。
“安乐椅侦探不是这么好当的。”吕一航曾揶揄过夏犹清的雄心壮志,然后挨了一记肘击。
不论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,总之,这回她猜中了。
但吕一航心里清楚,他和提塔的感情涉及魔神的秘密,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,特别是懂行的驭魔师。
——我应该说些什么,说什么……
吕一航明明知道,在这种危急关头,应该找点借口来做掩饰,但不巧的是,他正与夏犹清四目相对。
在这双曾经爱慕多年的、晶莹剔透的眼眸之前,他暂时丧失了说谎的能力。
“我……”当吕一航回过神来,战战兢兢地开口,他的嘴巴就已被两片唇瓣温柔地覆盖了。
如杯中淌出的热巧克力一般温热,如从高空飘零的天使羽毛一般轻盈,是情深意切,也有所保留的一吻。
纵使吕一航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男女经验,却也感到大脑一片空白,被动地接受了这下强吻。
这一吻持续的时间很短,好似把半杯水倒在沥青路面,在骄阳下蒸发殆尽般易逝。
“啵”的一声,夏犹清将嘴唇从吕一航嘴上分离开来,双手捧起他的脸颊,观察他做出了怎样的反应。
没有惊喜,没有讶异,没有羞涩,没有生气,什么都没有。
他的眼神相当平静,脸颊也没发红,只有一种司空见惯的淡然,就像……早就同别人演习过无数遍似的。
时间重新开始流动,吕一航干涩的喉咙中蹦出两个字:“犹清。”
夏犹清一把揪住吕一航的领口,用指关节锤击他的锁骨,泪眼婆娑地抽泣起来,好像阿姆斯特朗在迈出人类的一大步时,才发现月球上插着苏联国旗。
“你就不能……装得笨拙一点吗?”